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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章紅鞋(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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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章紅鞋(3)

“金發萊妮。”岑今看著顯示屏說:“沖著救主來的嗎?”

他是被挑中的救主之一,卻不覺得金發萊妮為了他特地導演這場盛大的審判。

音樂節評委席有來自教廷代表的大衛,金發萊妮做這一出不是直接向教廷宣戰嗎?

在教廷的中心勢力範圍內做出挑釁行為很不理智,除非利益遠大於風險,難道現場還有其他被標記的救主,這是一場針對救主的考驗?

王靈仙:“為了傳奇女巫放出的預言而來。”

烏藍想起一件事說道:“掃羅不是約你聊傳奇女巫的事?他都告訴你什麽。”

王靈仙:“傳奇女巫放出話說她已經再次召喚出先知撒母耳,替撒母耳傳出預言:神跡在盛樂華章中降落,羔羊準備揭開七印,關於神對世人的審判已經來臨。”

岑今聽完這神神叨叨的話感到頭疼:“什麽意思?”

王靈仙:“《聖經·啟示錄》裏的內容,羔羊揭開七印,放出神對世間有罪之人的審判,七印一一對應末日四騎士、神的道,末日來臨的征兆以及耶穌降世。”

“耶穌?”岑今皺眉:“這是新約內容。”

黃姜:“新約啟示錄最後一章,舊約裏沒有出現天啟四騎士。”

“這就有點意思了。”岑今輕聲說:“傳奇女巫和撒母耳這兩個人物都來自舊約,後者在舊約裏的人物形象是聖人,偏偏預言新約的內容,不是釋放承認新約、承認‘耶穌=舊約預言的救主彌賽亞’這個信號嗎?金發萊妮應該是擁護舊約的舊派,難道也相信這份預言?”

烏藍:“我倒覺得她是前來殺死預言的。”

圖騰問王大仙:“這麽重要的事情,之前為什麽不說?”

王大仙:“忘了。”

岑今聞言回頭看了眼王靈仙,後者面色冷然,不欲多談,但是想也知道理由沒那麽簡單,只是王靈仙不想說這事兒,估計有他的理由,否則可以編造合理的理由搪塞過去。

如此一來,他們倒也不好逼問,反正王靈仙想說的時候自然會說。

岑今若有所思:“既然金發萊妮是來殺死預言的,必然會有另一個擁護新約的黨派出現吧。”

話音剛落,場內其他四面光屏驟然黑屏,所有話筒、音筒全部發出刺耳的噪音,像指甲刮過黑板,刺得萬名觀眾耳膜和大腦都疼痛不已。

下一瞬,光屏亮起,中間出現兩個動作一致的人,要不是頭顱不相同,估計會以為兩人是連體雙胞胎才能做到如此整齊劃一。

左邊是個西裝革履的兔頭人,右邊則是黑裙黑帽黑手套唯一亮眼的是穿著一雙紅鞋的女孩。

兩人齊齊露出上揚弧度相同的笑容,兔頭人說:“羔羊揭開七印中的第一印,騎著白馬的騎士走出來,他說勝了又要勝。”

紅鞋女孩:“我們行耶穌之名,審判世人的傲慢。”

兔頭人和紅鞋女孩異口同聲:“你們有誰不曾犯下傲慢的原罪?”

語畢,現場死寂般的安靜,以舞臺中間為分界線將音樂節場地分成兩邊,如楚河漢界、涇渭分明,左邊四面光屏被兔頭人和紅鞋女孩占據,而右邊則是金發萊妮,哪怕一無所知的普通人都能感覺到這一觸即發的詭譎氛圍。

岑今平靜地看著他們的對峙,大腦高速運轉,剔除掉暫時不明的信息,將明朗的線索串聯在一起,大致能知道現狀究竟怎麽回事。

以兔頭人和紅鞋女孩為代表的一方支持新約和耶穌,耶穌就是他們心目中的彌賽亞、救主,但他們並非正統的天主、基督和東正教,而是另一支興起的新教。

他們反對耶和華、反對聖靈、聖父和聖子三體一位的教義,脫胎於舊約和新約,擁護‘耶穌是唯一的神、唯一的救主’這一教條,排斥耶和華。

這類教派不會接受新救主的出現,他們通常會嘗試無數種召喚方式溝通神明,請求神明降臨人世,而在召喚儀式開始之前,他們需要找到一個適合神明落腳的軀殼。

傳奇女巫放出關於撒母耳的預言,等於承認新約和耶穌,擁護耶穌的這支教派自然不顧一切奔赴而來。

反觀金發萊妮,她是支持舊約和耶和華、反對新約與耶穌,力主尋找新救主的派別,所以她以耶和華之名、攜帶天使而來。

幽靈酒店地下室的兔頭人說末日騎士之一游說他相信覆活之說,這裏面應該就有‘兔頭人和紅鞋女孩’所屬教派的手筆。

金發萊妮稱某個將‘珈倫病’重新帶回人間的邪教信仰末日騎士,真相或許不是信仰末日騎士而是耶穌。

假設屠宰之家隸屬該邪教,以死亡列車全車性命為代價召喚某個末日騎士,致使列車內滯留大量死靈,並異化成半機械化的生命體,這倒也說得過去。

差點忘記幽靈酒店還有所謂的‘上帝的秘密’,這麽算下來,他們遇到的幽靈酒店和死亡列車都有兩方勢力互鬥過的痕跡,現在這出碰巧撞上他們正面交鋒。

岑今:“兩教派之間的爭鬥,我們純屬無妄之災。”

相當糟心,他們應該跟這兩方八字犯沖。

於文:“我們六個人加上大佬有把握弄死這三個純種變態和濃霧裏的‘天使嗎?”

岑今:“會戰損但可以,如果不在乎上萬名觀眾的性命的話。”他指著右邊區域那一小撮恍如行屍般扭動的觀眾:“有一方勢力控制這種癔癥,隨時可以讓人類感染。”

於文艹了聲,明白他們現在就算本領再高強也得配合兩個教派的劇本,他不死心地問:“問過大佬了嗎?”

岑今眼角餘光瞥著身旁表情譏諷的丁燳青,心想狗逼可以、狗逼有本事,問題就是他不樂意。

黃毛搖頭:“估計不成。”

他們這邊說著話,那邊通過電路打完機鋒,開始爭奪第一場審判,針鋒相對、互不相讓,而人群面對那群跳舞不停歇的觀眾和一地的碎屍,在恐怖天使的註目下,已經恐懼到極點。

一旦被恐懼情緒沾染,就會失去理智,加速被汙染異化的速度。

沒錯,濃霧裏密布‘恐怖天使’,因此帶來大量汙染,普通人沒有抵抗能力、又如驚弓之鳥時刻出於驚懼中,很容易被汙染精神異化成最低級的詭異。

對金發萊妮和兔頭人、紅鞋女孩而言,人類性命如螻蟻低賤,還是他們的開局勝負更重要。

岑今的指甲輕輕劃過話筒,發出刺耳的噪音,廣場音響外放的爭執立刻被這道尖銳的噪音打斷,雙方齊刷刷看向舞臺中央的黃毛。

丁燳青側頭看他,譏諷的表情被笑意取代。

岑今脖子有點僵硬,想轉頭噴他別看了,轉念一想沒人看得見丁燳青,無緣無故噴空氣不得被當神經病?

“我提一個建議,猜拳定勝負怎麽樣?”

金發萊妮湊到鏡頭前,盯著岑今忽然笑說:“賭博有違德行,你是在慫恿我犯罪嗎?”

岑今:“賭博附帶利益才算原罪,猜拳只是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是讓你們心目中的神明幫助你們拿到開門紅……難道你們不想知道誰心中的主更強嗎?強者更能庇佑強者,神必使追隨祂的信徒贏下任何一場戰爭。”

兔頭人:“我們的主仁慈聖明,時刻庇佑我們。”

紅鞋女孩:“我們的主公正仁義,時刻保護祂的信徒。”

他們齊聲:“我們的主必使我們贏下這場戰爭。”

對此,金發萊妮的回應是伴隨一個略顯殘酷的笑說:“我的神殘暴野蠻,必會撕碎一切忤逆他的罪民。”

岑今:“那麽,你們的決定是?”

他們斬釘截鐵:“我們同意!”

兔頭人和紅鞋女孩的動作一致,共同出拳頭,對上另一邊光屏碩大的剪刀,黃毛此時咧開嘴面向兔頭人和紅鞋女孩:“恭喜耶穌使徒們獲得的第一場勝利!神必使信徒贏下戰爭,你們贏了,你們獲得第一場審判權,神慈愛的目光註視著你們,祂庇佑你們、必將永遠庇佑你們!”

王靈仙和烏藍等人詫異地看著黃毛的背影,舞臺下的觀眾也都愕然地望著他,似乎不解這個黃毛人類為什麽膽子這麽大,居然敢直接面對恐怖的非人類激情輸出,難道他也不是人類?難道他是個心理變態或精神病患者?

黑兔樂隊成員默契地向後退,遠離黃毛和王靈仙等幾人,他們經歷過幽靈酒店那一遭,知道黃毛似乎是超凡者,觀他現在這做派又令人心生懷疑。

金發萊妮冷冷地註視黃毛,而黃毛不知死活般充滿熱情地主持:“燈光和音效師在哪裏?導演人呢?難道不該為勝利者演奏盛樂華章嗎?”

被cue到的導演正在後臺戰戰兢兢地抹著滿頭冷汗,副導演詢問應該怎麽辦,導演肥胖的身體離操控臺遠遠的,撇下一句:“聽那個黃毛的話。”

副導演吞咽口水,哆嗦著播放屬於勝利者的音樂,同時伴隨一些煙花彩帶的效果,原本這些屬於樂隊表演,現在用來恭賀怪物的勝利,情狀真可謂怪誕。

烏藍神色微妙,嘴唇微張:“盛樂華章,切合預言了。”

黃姜也微微張開嘴巴:“黃毛真是順桿子爬的典型代表,不愧是談判專業的。”

圖騰:“我迷惑的是黃毛這份自信哪來的。”

於文:“上一秒還慫著,下一秒突然支棱起來,還能隨時切換情緒狀態不成?”

王靈仙:“說不定這才是真正的岑今。”

黃毛:“在審判開始之前,神應當向世人展現祂仁慈的一面,沒有公義和慈愛,怎麽稱得上神之道?”

“臥槽。”黃姜悄聲:“這是新約的內容,呼應羔羊揭開七印第五印的神之道,啟示錄裏經常有義人祈求神、即耶穌為他們報仇,他們認為耶穌必須要有公義和慈愛,缺一不可,否則無法令人信服。”

圖騰:“黃毛想幹什麽?”

便聽黃毛提出要求:“請解救正在遭受苦痛折磨的人類,他們所受的懲罰應該已經能夠抵擋一部分原罪。”

圖騰已經猜到黃毛的目的,皺眉說道:“他怎麽確定兔頭人能操控集體癔癥?”

話音一落,兔頭人說:“義人有求必應。”

紅鞋女孩:“主真實聖潔,但也恩怨分明。”

兩人齊聲:“停下。休息。”

觀臺右側區域的幾十人立刻摔倒在地,痛楚萬分,顫抖著不敢去看血肉模糊的腳指頭,而這一停下來,疲勞、酸痛和劇痛一起襲來,腿部肌肉不受控制地顫抖,幾乎沒人能夠忍受。

王靈仙直勾勾看著這一幕,臉上光影錯落,聲音微不可聞:“兩方對壘,勢必旗鼓相當。金發萊妮有‘恐怖天使’助陣,兔頭人和紅鞋女孩有什麽?肯定要有能夠震懾人類的東西,除了末日騎士就是‘珈倫病’。”

黃姜:“我們之前猜測某個邪教操控‘珈倫病’,使它重回人間,這個邪教出現兔頭人的元素。”

烏藍:“我猜兔頭人這邊的助力是珈倫病和末日騎士,一個震懾人類,另一個威脅金發萊妮。”

“第一場審判——”黃毛看向兔頭人和紅鞋女孩宣布:“請開始。”

音樂轟隆隆作響,預示高潮的開端,鼓點至最急促時陡然回落、平息,燈光和鏡頭都集中在兔頭人和紅鞋女孩這端,他們表情矜持克制,細微處卻能讓人看出他們的滿意和高興。

無論主持還是現場氛圍烘托都給出他們面子,尤其敵對的金發萊妮啞口無言,更令他們享受到勝利的喜悅。

兔頭人和紅鞋女孩異口同聲:“虛榮、濫權、輕蔑、自大自我,過度沈迷……統歸於七罪之首的傲慢,這是最不可饒恕的最,但是仁慈公正的神明給予你們一次自我申辯的機會。”

同一時間,無數束燈光於空中交錯,像頒獎典禮那束尋找獎項得主的燈光,隆重登場、無序掃射,牽引著每個人不安的思緒,當心臟被吊到嗓子眼、燈光擦身而過,心剛放下,卻見那束燈光突然打了個急轉彎定定籠罩住自己——被燈光指出來的人頓時腿軟,在恐怖天使的驅趕下被趕到舞臺中央。

一共二十人,其中三人來自評委席、四人來自後臺某個樂隊成員,剩下十三人全是觀眾,男女老少俊醜平凡一應俱全。

兔頭人和紅鞋女孩:“請自述。如申辯失敗,將視罪行輕重以負重罰之。”

他們齊齊看向剛才手舞足蹈的幾十人,再轉回頭來,對著舞臺的二十人露出笑容。

全場觀眾瞬間不寒而栗,秒懂何謂‘負重罰之’。

金發萊妮嗤笑,面孔冷漠。

她的‘戒之在嬌’和兔頭人的‘第一印:傲慢’意思一致,可惜審判權被拿走了。

這二十人立刻爭先恐後申辯,大打出手,模樣狼狽醜陋,兔頭人和紅鞋女孩見狀,笑容越來越明顯,就在他們準備開口一網打盡時,黃毛搶先一步說話:

“不如猜拳吧。”

“……”

提議爛但是經典永不過時。

兔頭人和紅鞋女孩臉上的笑容淡了些許,二十個人也在猜拳結束後定好排名,第一人是二十七八的女性,搶過話筒結結巴巴地說:“我知道錯了,我一直很悔恨從前二十幾年的傲慢,我是一名虔誠的基督徒,我奶奶是猶太人,我們每天都會禱告——”

“請說重點,否則掐斷話筒。”黃毛側著身體,冷酷地打斷。

女人聞言對黃毛流露出激烈的厭惡,她很快意識到不合適,趕忙換上可憐的表情,完全沒發現兔頭人和紅鞋女孩在黃毛再次開口後,笑容更淡了。

“我認為承認錯誤,向我信仰的神誠心懺悔就是重點。”女人固執地說道:“我承認因為虛榮犯過一些錯誤,但那絕對不是我的本意,我一直深感悔恨,這次參加音樂節就是為了彌補過錯,你們看我買了兩張票,我去餐廳、酒店都訂兩份,我已經在盡力地彌補了。”

她沒說翻過的罪行,字字句句裏藏著令人悚然的信息,全場安靜地觀望。

黃毛腦域僅開發30%,眼中的紅霧有點向外擴散,面不改色地聽著女人的申辯,沒有再多此一舉地提醒。

兔頭人:“那麽,你的申辯結束了嗎?”

女人挺起胸膛:“是的。”

紅鞋女孩:“讓她來決定是否原諒你。”

女人楞住,誰?

這時場地中央豎立的其中一塊光屏出現一個陳舊的病房,病床上躺著一個昏迷的少女,接著是一個婦女入境述說:“……她們是朋友。一個很有錢,一個貧窮,因為喜歡同一支搖滾樂隊而成為好朋友。那是當地很酷的一支樂隊,年輕女孩們都愛他們,學校裏的少女追捧接近樂隊、和樂隊談戀愛的女孩們。

為了保持被追捧的滋味,被樂隊拋棄的她蠱惑未成年的梅拉成為樂隊們的性奴。

後來女孩們開始追星,她不再受捧,於是瘋狂追捧女孩間最受歡迎的明星,把精神不正常的梅拉當成禮物送出去,換取明星的合照、親筆簽名和視頻,她把這些都放到推特,她很快成為網紅,不再滿足學校少女們的追捧。

為了成為最受歡迎的網紅,她不斷拋棄追捧的明星、不斷利用完全精神失常的梅拉,為了獲取熱度,她造謠剛火的歌星、明星,物色美麗的未成年少女,洗腦、蠱惑她們為偶像獻出純潔的身體。”

婦女目光如刀,話語如尖刺,剝開血淋淋的吃人真相。

“撒謊。”女人冷漠地回應。

舞臺下有觀眾大喊:“她是蟬聯三屆年度最火的推特網紅帕拉拉!她和很多明星的關系好得異乎尋常!業內早就流傳她利用和控制未成年少女和男孩為某些高官貴族、明星政治家提供特殊服務!”

“滾下去!醜陋女巫帕拉拉!殺死她!殺死醜陋女巫帕拉拉!”

有人喊出這一句,立刻贏來無數人的附和,帕拉拉有些驚慌,而兔頭人和紅鞋女孩的笑容裏流露出病態的興奮,好戲終於開始預熱。

婦女:“梅拉瘋了十三年,在她27歲生日這天偷偷跑出療養院找到帕拉拉的家,試圖殺死她,反而被帕拉拉指使下屬撞成植物人。

她已經在病床上躺了三個月,作為她母親的我決定讓她獲得新生。殺死女兒的罪名就讓我來承擔,進監獄也好,下地獄也好,主告訴我以眼還眼,祂會替我報仇。”

說完,她在眾目睽睽下拔斷氧氣管,‘嘀——’地聲響,病床上的梅拉失去呼吸。

與此同時,舞臺燈光閃爍出火花,一道黑影迅捷地閃過,岑今敏銳地投以目光,很遺憾沒能捕捉到黑影。

“很遺憾,你沒有獲得原諒。”兔頭人說。

“你將為你的虛榮付出代價。”紅鞋女孩說。

帕拉拉咬牙:“神經病,你們真以為自己是神?別裝神弄鬼了,這件事同步直播發布出去,警察和教廷都註意到,肯定在趕過來的路上,你們最好別做出讓自己後悔的蠢事。”

兔頭人和紅鞋女孩的笑臉越來越詭異,瞪大雙眼,帕拉拉惶恐地後退,頭頂忽有一黑影猛地墜落,重重砸在帕拉拉的頭頂。

但聽‘哢擦’聲響,帕拉拉的脊椎骨從中斷裂,她發出慘叫,整個身體折成兩半,後背還坐著一個披頭散發的女性,看她身上的病服可以猜到她應該就是梅拉。

黑兔樂隊不住向後退,惶惑地看著帕拉拉無法倒地,雙腳像有自我意識般來回跳動,身上背負著一個成年女性的重量、脊椎還斷了,感受痛楚的神經完好,帕拉拉淒厲地尖叫著、哀嚎著,祈求路人救她、悲痛懺悔,可惜梅拉如磐石屹立不動。

她必須背負人命的重量不停地跳舞,直到皮膚幹癟、白骨成灰。

群情激憤頓時熄聲,恐懼、殺戮和以眼還眼等情緒刺激著他們的心臟和大腦,仿佛回歸到人人平等公正的原始時期,人種、地位和財富的鴻溝被抹去,只剩下有罪和無罪的審判。

舞臺底下有人的嘴角緩緩勾起,頃刻間爆發大笑:“哈哈哈哈……神明在上!神跡降臨!新世界果然不是政府的謊言,是真實的!神明真實存在、信仰崛起,秩序將會重建——你們害怕什麽?只要無罪,懲罰不會降臨到我們頭上,神明會庇佑我們啊!!”

他的話引起宗教信仰者的認同,他們自認無罪或罪不至死,經得起拷問,因此問心無愧,收起他們對罪人正在遭受酷刑的同情,變成冷眼旁觀,以及一縷‘罪有應得’的情緒悄悄盤踞大腦。

還有一部分非宗教信仰的人平時經常當義工做好事,動保、環保人士自認罪不至死,便也安心將這場舉世無雙的審判當成表演來觀看。

剩下自覺平凡的人們正竭力思索他們曾經犯過的小錯小罪,試圖從其他做過的善事彌補。

此時此刻,人間的律法被悄無聲息地抹除,神明的權威和神制定的行事準則將借由這件事牢牢刻印在圍觀這場審判的觀眾的靈魂裏。

人們骨子裏盲隨、從眾,容易被群體性事件煽動,也容易被某種集體思想洗腦,這也是傳銷、邪教和恐怖主義思想歷經千百年不曾被消滅的原因。

毫無疑問,宗教是實現集體洗腦的最佳載體。

岑今撥弄著話筒套,從容地觀望鬧劇,眼中無悲無喜無怒,只有看透本質的平靜。

這不像印象裏的黃毛。

偷偷觀察岑今的王靈仙如是心想,黃毛雖喪但真正遇事不會退縮,該他承擔的、他會承擔,慈悲仁義兩種美好品質在他身上也發揮得不錯,否則一路遇到的詭異死靈不會那麽信任他。

除了以上兩種品質,或許還有絕對的公平。

他以為黃毛身處眼下的困境應該會憤怒於兔頭人、紅鞋和金發萊妮假借神之名擾亂秩序的行為,然而出乎所料,黃毛表現冷靜甚至於冷漠。

他不打算阻止荒唐的審判行徑,沒有拯救人類、維護人類律法的意圖,那模樣好像在旁觀。

不、不對,有一點說錯了,黃毛並非放棄人類,他主動主持和建議就是在拯救人類,冷漠旁觀也許是因為他認可罪人的審判?

王靈仙臉色微變,眉頭不自覺皺起,黃毛認可神明的秩序嗎?

沈思間,王靈仙不自覺瞥向黃毛,忽然渾身緊繃,瞳孔急縮,再定睛一看卻什麽都沒發現,不由疑惑難道臆想過度眼花?

他剛才分明看見一道瘦削高挑的西裝身影撐著把黑傘站在黃毛身側。

那道身影有些眼熟了。

丁燳青:“動用山海昆侖可以控制這方天地,就算神明在場也會忌憚幾分。”

黃毛:“那不就是主動跳進人家挖好的坑裏了?我要是用山海昆侖,就是通過人家所謂救主的考驗,你親手打造出來的‘岑今’變成別人預言的‘彌賽亞’欸。漂亮的果實被摘走,你不瘋啊。”

丁燳青乜著他:“我能理解成‘你為我著想’嗎?”

黃毛笑了聲:“你高興就好。”他垂下眼皮,玩著話筒,不忘聽那二十人的申辯。

有前車之鑒,沒人再敢浪費時間,這個搖滾樂隊說他們圈養了一群性奴小妹妹,用毒品等操控,為了成名殺死隊友、搶奪對方的詞曲,結果火了一兩年就迅速flop下去。

那個中年男的自稱高官,三十年來濫用權力害死無數人,願意捐出家財贖罪……還有沈迷酒精、毒品和賭博等男女,也有自打自我引導校園暴力以及輕蔑神明,汙蔑牧師戀童等等。

當他們陳述罪名,沒人因他們的痛哭流涕而感動,全都在憤怒地請求‘殺死他們’!

後臺導播間的直播數據超過九成是網友們的請求,‘殺死他們’,不管出於正義還是獵奇,沒有人在乎了,因為那是一群死不足惜的罪人,人人有權譴責並要求他們死亡。

人類社會可以用財權打通,律師能找到寬容他們罪行的律法,司法還會廢除死刑——然而偉大公正的神明不會寬恕任何有罪之人。

他們的不公、冤屈都將在神明的仁慈下得到申訴。

“秩序被打破中,目前進度……5%。”黃毛抿著唇笑,笑意不及眼底:“這些神比西王母和帝釋天都聰明。”

丁燳青隨口問:“西王母和帝釋天輸在哪?”

“傲慢。”黃毛說:“放不下高高在上的地位,蔑視人類,視人類為爬蟲,他們不知道人類其實很好操控。只要打破穩定的秩序,註入混亂無序和恐慌,祂們就可以輕而易舉地……鏟除全人類。”

丁燳青沈默。

“嚇到了嗎?”黃毛偏著腦袋,眼瞳裏的紅霧擴散彌漫幾秒,再度重聚成一個圈。“開玩笑的,某些非人類可能不會覺得是玩笑。”

他回頭,輕聲說:“剛才只是揣測某些神的想法,不無可能對吧?你說過那是個愉悅犯,一個愉悅混邪種必然也會犯下傲慢的罪,行事好像比西王母他們聰明了一點,核心本質其實還是一樣。”

一樣對人類想當然,何嘗不是絕頂的傲慢?

二十人的審判結束,只有一個十二三歲的女孩被無罪釋放,她的頭發和背心都被汗水打濕,渾身瑟瑟發抖,眼睛卻亮如群星,表情虔誠狂熱,嘴裏喃喃著‘我的主’。

她的主,耶穌。

金發萊妮壓抑著憤怒,開口質問:“第一輪審判結束,該開始第二輪了。”

“當然,女士。”

岑今沒有開口,這回覆不是他的,臺上的王靈仙幾人也發現這點,順著聲音看過去,見到一個黃金豎瞳的俊美男人拿著話筒自後臺一步步靠前。

“大衛——是教廷驅魔神父大衛!”

自知有罪的人連忙撲到舞臺前,可憐地祈求:“大衛,我的大人,您是奉命而來的教廷神父嗎?請救救我們,斬除那群假借神之名的邪靈魔鬼!”

大衛只是微笑著,看向兩邊說道:“我代表梵蒂岡教廷、以神之名,散播神的道,我們擁有相同的信仰,所以請允許我參與審判並有駁斥、提出異議的權利。”

金發萊妮齜牙:“你算什麽東西!”

兔頭人和紅鞋沈默不語,也沒好臉色。

大衛徑直笑說:“不僅如此,我還接受傳奇女巫恩多的指示,決定作為第三方插手這件事。”

“不!”金發萊妮暴怒:“我拒絕!他——”她指著一臉無所謂的黃毛說:“我要他作為第三方!”

兔頭人和紅鞋動作一致地看著金發萊妮、大衛和黃毛,共同陷入沈思,幾秒後,他們表態:“我們同意他代表教廷出場做第三方。”

金發萊妮怒目圓睜,濃霧波動激烈,傳出悚人的鼓聲,奇形怪狀的‘恐怖天使’不約而同暴躁,恐嚇、精神威壓齊齊逼迫,觀眾抱頭痛苦不已。

大衛目光一暗,提出建議:“那就讓我們兩人都做第三方,誰有私心,立刻判出局。”

兔頭人和紅鞋:“我沒問題。”

金發萊妮不滿,可是沒辦法,只好同意。

黃毛:“我都可以。”

大衛:“那就開始第二輪審判,還是猜拳嗎?”

無人反對猜拳,兔頭人和紅鞋出布,金發萊妮還是剪刀,贏下第二局,她臉色轉陰為晴,笑容燦爛天真:“那麽開始第二輪審判,但這回我們不自述,私以為人會撒謊、言語不夠誠實,只有身臨其境才能讓我們看到罪人是否真心悔過。”

眾人不禁騷動,疑惑就要要玩什麽的時候,工作人員顫抖地推出十把造型科幻的電動椅,不由心生慌亂。

“沈浸式審判,被審判者不會知道他正在被審判,我們會將他送到模擬出來的考驗環境裏,十分鐘內活著出來就算通過審判,輸了就會被焚燒成焦炭。”

金發少女的嗓音飄揚在靜寂的夜空,好比索命梵音、奪命電鈴。

“第二罪,世人應當戒之以色。”

黃姜猛地闔眼,深呼吸再睜開:“我知道‘珈倫病’的來源了。”

其他人:“是什麽?”

“是瘟疫。”黃姜語氣凝重:“雙方的第一罪審判形式不同、本質一樣,傲慢對應的懲罰是負重,負重二字有許多種解釋,簡單字面意義就是背負重物,其他釋義可以是心靈的負重、身體的負重、行為的負重……跳舞癔癥就是行為的負重,不受控制,疲憊、疲勞而亡。

還記得兔頭人和萊妮他們口中的‘羔羊揭開七印第一印’嗎?

第一印走出來的是‘征服’騎士,他代表勝利,形容他的‘勝了又要勝’也有勝者被另一名勝者打敗的意思,能打敗至高至強的英雄只有瘟疫。

這裏有時代因素,在他們看來瘟疫是不可戰勝的死神,所以很多文獻將白馬騎士由‘征服’變成‘瘟疫’。

集體癔癥說到底就是瘟疫的一種,表現形式不同罷了。

如果兔頭人和萊妮帶來的是瘟疫騎士,那麽就可以很好的理解他們為什麽能夠輕而易舉地操控人類感染‘珈倫病’,而後痊愈。”

烏藍:“岑今是不是也猜到了?”

王靈仙:“……說不定。”

烏藍:“他如果猜到了,我們就不用將消息傳給他,不過最好還是想辦法提醒一下。現在局勢變成三足鼎立,不知道梵蒂岡教廷想幹什麽。”

圖騰:“噓,燈光投過來了。”

語畢,便有幾束燈光分別投在舌釘男、雷安娜、圖騰和烏藍身上,想起這輪審判關鍵字,小夥伴們頓時:“哦~~~”

黃毛:“哇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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